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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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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

魔域界內沒有陽光, 頭頂上霧蒙蒙的,周圍安靜如雞,又沒有花草樹木能夠用來遮擋,偌大的宮殿旁邊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可以容身。

影阿紫蹲在墻角, 用樹杈在地上胡亂畫畫, 等待著祝螢前來。但不知道過去了多久, 還是沒有等來她的身影。

“這家夥不是說很快就過來會合嗎?”影阿紫雙手抱臂,小聲嘟囔著。

這都等了好久了, 連個人影都沒有。

早知道該多拿點傳音石出來, 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。

她腿都蹲麻了, 只好站起身來, 彎腰捶捶腿,直到眼前多出一片陰影, 還以為是祝螢來了, 連忙擡起頭:“你怎麽才……”

話哽在舌尖,因為眼前的人是秦嶼。

“你在這幹什麽?”秦嶼剛從正殿出來, 便瞧見她略顯鬼鬼祟祟的模樣。

影阿紫張嘴啊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, 她實在是不會編造謊言, 更不會演戲, 那溜溜轉的眼珠子直接將心裏那點小心思全寫在臉上了。

“我、我到處逛逛,哈哈, 你忙你的, 不用管我。”她舉起兩只手揮了揮, 手中的地圖被秦嶼一把搶了過去。

“你不是應該和她在一起?”秦嶼當然看得出來她臉上的表情過分不自然, 心裏升起懷疑和不安, 看到這地圖的全貌後更是明白了其中的蹊蹺。

那個打了紅叉的地方,肯定就是她們想做點什麽事情的目的地。

他了解祝螢。她看到這個, 肯定會去那裏一探究竟。

“誒,你怎麽搶人東西呢!還給我!”影阿紫氣急敗壞地沖上去想要拿回地圖,但她剛邁出一步,便被秦嶼毫不客氣舉起魔劍,橫在她面前,生生阻止了她的動作。

“你、你幹什麽!”影阿紫嚇得瞪圓了眼睛,看著離她雙眼近在咫尺的劍刃,忍不住嘴角顫抖。

大概是之前和這家夥相處多日,早就將傳聞中所說的那般心狠手辣,無惡不作的秦嶼忘得一幹二凈,只當他是祝螢的狗腿子了,連帶著她對他放下了戒心。現在被他的劍指著,看見他眉目間的冷漠,和那眼神的狠厲,才激起她後背的戰栗,意識到這家夥本身就不是什麽好惹的茬。

她總覺得,要是她不交代清楚,說不定……說不定這家夥真能把她就地斬殺了。

“我、我跟祝螢有點事情要做,我在這等她。但是等了好久她都還沒來,我告訴你,要是祝螢知道你這麽對我,她肯定……”

她話還沒說完,就見秦嶼收起劍,急急忙忙地離開,背影透著急切。

影阿紫張著嘴楞了一會兒,氣呼呼地蹲下,繼續擺弄地上的樹杈:

“真沒禮貌。”

而她一直等待的祝螢正迷茫地行走在樹林裏,望著周圍陌生的一切。

“不就是這麽走出來嗎?怎麽還是這個林子?”

祝螢對著地圖上簡略的畫像,比照著眼前的樣子,楞是看不出來有哪裏相似,又有哪裏不同。

她明明從流光殿裏出來後就是按照地圖畫的那樣走的,但是走近這個林子後繞了好幾圈都沒見到影阿紫人。

難道影阿紫還沒到?

又或者是她迷路,走錯了?

【宿主,你不會是個路癡吧?】系統打趣的聲音裏竟能聽出點看戲的笑意。

“……”

“你行你上。”

【好的,我閉麥。】

祝螢反反覆覆看著地圖,還是沒能找出來哪裏不對。

所以說畫地圖的人,哦不對,是魔,在制作的時候就不能精細一點,把這方方面面的,象征性建築和標識,還有道路都標註清楚,這樣才方便嘛。現在這張圖,除了上面標記的幾個大圓圈,和那個顯然的大叉以外,沒有哪點是能夠方便辨認的。

看來還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認路能力。

“算了。”

祝螢幹脆收起地圖。

反正看這玩意兒也無濟於事。

求人不如求己。

【你確定這是地圖的鍋,不是你自己——】

“閉麥!”祝螢拍了拍額頭,手動制止系統的吐槽。

這樹林比起外面要顯得沒那麽陰森,否則她一個人,帶著一個啥也不會的系統,在這裏面兜兜轉轉出不去,肯定早就嚇死在這了。

林子裏安靜悠然,沒有鳥獸鳴叫的聲音,偶爾能聽到溪流之類緩緩流淌的水聲,而且空氣清新,淡淡的光落在樹木上,像是開了一層柔光濾鏡,若不是她急著辦事,倒是會駐足停留,欣賞一番的。

不靠地圖後,她憑借著自己的直覺,隨意選擇岔路的方向,謹慎小心地往前走。

慢慢地,前面露出一個之前未曾遇見過的入口,周邊有灌木林遮擋,裏面不算狹窄,大概能容納兩人通行。

她扶著巖壁往裏面走,腳下零零散散的碎石差點讓她踩空崴腳。

走出去才發現這通道的出口並不是封閉的空間,而是一片寬廣的平地。猶如當時她去到吞靈潭的那段路程一般,布局很是相似。

不過往前走,眼前便出現一個山洞,她剛走到洞口處便感覺到涼涼冷氣從裏面出來。

祝螢攏了攏衣領。或許是因為神骨歸位,她竟沒有覺得這裏面寒冷。若換作之前定是被冷得瑟瑟發抖。眼看著那絲絲寒氣撲面而來,接觸到她的肌膚卻沒有任何感覺。

這寒洞外表看著不大,裏面卻是別有洞天。

她遠遠瞧見兩抹白色的身影。

一個雙手被鎖鏈拴住,站在那洞壁上,垂著頭。另一個坐在一張用冰做的桌子旁邊,閑情雅致地喝著水。從背後看不清他的臉,只能大概看到他的眼睛上纏了一抹白布,卻不受任何視線的阻礙,動作依舊熟練自然。

似是現在才感受到有外人進來,那坐著的白衣猛地回頭,對上祝螢懵懂的表情,前者面上的殺意神色滯楞,眉頭微挑,認出來她。

“祝姑娘?”

“你知道我?”祝螢也覺得此人有些眼熟。

對方只是勾唇笑笑,看起來並沒有要自我介紹的打算。

祝螢在腦海中搜索著記憶,恍然大悟道:“啊,是你,在地牢裏劫走鐵籠子魔的那個、那個什麽魂魔!”

它眼睛上的白布作為標志性物件,不會認錯。

當時秦嶼還告訴她,這只魔的眼睛看不得,最後讓它們逃走了。

沒想到時至今日,竟然又在魔域見到了。

“鐵籠子,噗——”攝魂魔沒忍住笑出聲來。

但它舉手投足都溫文爾雅,連笑也是將手放在唇邊,聲音輕柔。與別的魔族身上的氣質完全不一樣。

祝螢覺得它應該不會傷害自己,便提步往前走,正想套近乎坐在它旁邊時,餘光卻無意間瞥到那被掛起來的人,頓時驚訝地後退好幾步。

“這!這是重音長老?!”祝螢瞪圓了眼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面前雙手被鐵鏈纏繞的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裙,面色平靜,雙眼緊閉,嘴唇毫無血色,不知是生是死。而她的臉正是與外面那位魔尊一模一樣。

除了重音長老,還能有誰?

“她這是怎麽了?”

之前系統和她說,重音沒死,還留有一絲生魂在世,祝螢還抱有懷疑,如今一見,看來的確是真的。只是沒想到重音竟然被關在這裏,看上去狀態也並不好。

祝螢久久地看了看一動不動的重音,分不清她是瀕死而待覆生,還是只是陷入久久的沈睡,尚未醒來。

她長長的睫毛毫無動靜,臉上幹凈如雪,沒有任何傷痕,倒也不太像從大戰中九死一生後的樣子。

攝魂魔望了一眼,起身領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而去:“這裏寒氣重,不宜久待。你隨我來。”

它帶著祝螢來到寒洞的另外一面,走進一個幽深昏暗的峽谷,面前是一潭黑色的湖。說是湖倒也不像湖,因為雖然能看見表面的波紋和微微漩渦,但卻沒有水,只是呈現出一種流動的狀態。

“你們一路上打探到的消息也不少了吧?”攝魂魔似乎一直在關註著他們,微微笑道,像是料定關於魔界的大概情況,祝螢應該掌握了許多不需要它再多說。

祝螢老老實實地點頭:“我們之前都不知道原來重音長老是上一任魔尊。只是她為什麽離開魔界,去各大宗門拜師,都是一無所知。你也認為她是背叛了魔族嗎?”

攝魂魔搖搖頭,開始回憶往昔:“當年老魔尊與魔主死後,重音理所應當地坐上了魔尊的寶座。但她一直在想辦法完成老魔尊的夙願,也是她自己的願望。”

“那是什麽?”

攝魂魔手一揮,取下蒙住眼睛的白布,那雙蠱惑人心的眼睛與祝螢對視,在她腦海中變出一道幻象,上面映照出過往的畫面。

“老魔尊與一凡人女子相戀,便是第一位凡人魔主。她誕下重音重樂二人,卻發現重音雖有魔族天賦,卻是凡人心性,絲毫不像魔族天生嗜血,性情暴戾的樣子。而重樂卻是完全相反。”

畫面中是兩位魔族公主剛出生不久的時候。那穿著黑衣的小姑娘雙眼猩紅,發狂似的對著面前眾人砍殺,完全不受控制,隨後被其他魔族齊力按在地上,由老魔尊施以咒法鎖住。

“重樂繼承了魔族天性的一切,甚至更加暴戾。即便沒有鮮血,也會經常不受控地發狂殺生,並且對同族也是毫不留情。”

老魔尊無奈之下,同重音一起將她封印,禁閉在方才那個寒洞中,想以此來緩解她體內的煞氣,穩住她的心神。

“而魔界內部,許多新誕生的魔族也是如此,雖然比起重樂要好些,但越來越被煞氣操縱,控制不住氣性,廝殺打鬥時常有之。魔界混亂不堪,血流成河。直到百年前那場大戰——”

魔族在戰鬥中肆意拼殺,享受著血腥帶來的快感。但老魔尊見到此情此景卻更是憂心忡忡。在外界看來,魔族本就應該是如此,毫無人性,只知道殺人取樂,嗜血成性。

但從前的魔族並非如此。

它們雖然不是凡人那般做事計較,心思縝密,滿口的仁義道德,但也不會濫殺無辜,殘害人類。而且或許就是因為煞氣的存在,才會導致魔族的性情生來如此,而隨著煞氣越來越重,這種情況便越來越壞。

“魔劍以鮮血為生,會源源不斷地滋生煞氣,所以老魔尊當時全力封住魔劍,才平息了眾魔的心性,只是它後來身死,無法完成徹底封鎖。”

祝螢看著那不斷變幻的畫面,心中有了猜測:“所以——重音長老離開魔界也是為了尋求凈化煞氣的方法。”

攝魂魔點頭:“你們這些宗門不是自詡正道,能吸收天地靈氣,凈化心靈,一心向善。重音覺得,或許可以借助修士之道,通過修煉靈氣的辦法來凈化魔界的煞氣。”

於是她離開魔界,將一切事務交給攝魂魔,叮囑它千萬看管好魔界,切莫在此時生了岔子。

她先是去了隱塵宗,拜師學藝,憑借極高的天賦跟著觀鶴長老學會了符術,修為一躍而上。但她發現符術對於魔族的情況沒有用。

也是那時,她知道了音修。

僅僅是元嬰期的音修便可以彈奏出舒緩人心,凈化心神的樂曲,若是再上升,功法精進後可以達到的效果能遠遠超過普通的修覆。她讀了許多古書,或許等到化神之後,憑借修為滅除煞氣,通過靈力的運用,使魔族不再受煞氣控制也未嘗不可能。

於是她果斷離開隱塵宗,轉而走向當時唯一有音修的崟一宗。

“後來我到崟一宗找她。她告訴我待她過幾日破關成功,便能回魔界,治療族類。結果……那時我被崟一宗發現,他們將我封入塔下。我最後一次見到她,是她破塔將我救出。她身上全是傷——”

攝魂魔神色悵然,眼中染上淡淡哀涼。

“我想帶她走,她卻讓我自己離開。也就是這一離開,便得來了……她的死訊。”

“我從崟一宗離開後才知道,彼時的魔界群龍無首,甚至大部分都認為重音背叛了魔族,將她稱作叛徒。而那日,重音回了魔界,想毀掉魔劍,清除魔界的煞氣,卻被它們合力阻攔。”

“我見到的傷便是魔族將她打傷留下的。她不願出手傷害同族,背著叛徒的罵名回到了崟一宗。結果——後來的事你便知道了。”

重音傷勢還未好全,便被崟一宗聯合其他宗門以魔族餘孽,殺害同門的罪行為理由一同誅滅。

而直到她死,魔界中還有一大部分認為她是叛徒。以至於在後來,連同秦嶼也要被如此稱呼。

她被朝夕相處的門派中傷,又被一心所向的同族背刺。

祝螢聽完這一段段的陳述,心中波動四起,久久不能平息。

“重音一死,重樂的封禁自然也解除了。她離開寒洞,接任魔尊一位,一心想要解封魔劍。如今既已得手,還讓秦嶼成為魔劍的主人。”攝魂魔皺眉,似乎有些憂心,“我怕她會對秦嶼不利。”

她被老魔尊和重音封禁起來這麽多年,心中定是對他們充滿怨恨。

秦嶼是重音的骨肉,或許也會成為她的眼中釘。

“所以你告訴我這些是想——”

祝螢問道。

關乎魔族的因果往事,它說得這麽細致,肯定不會只是當個故事八卦講給她就結束了。

“你果然很聰明。”攝魂魔皺著的眉頭松開,娓娓道來,“魔劍已然解封,秦嶼與它達成了血契,如今他定是也會受到煞氣侵擾。若不早日毀掉魔劍,他……也會和眾魔一樣,被煞氣控制,嗜血成性。”

“老魔尊僅僅只能鎖住魔劍,單憑我更不可能做到毀掉它。只有更強大的力量——你。”

“滅世神。”

祝螢楞住:“我?可、可我現在連神火都沒辦法控制好。”

大家都說神怎麽怎麽厲害,但她現在卻一點沒感覺到自己除了有了神火,體內有了神骨以外,和從前有什麽不同。

攝魂魔卻搖搖頭,重新戴上白布。

“如今你用不了清欲劍無非是你心中還有欲念未曾消除。力量亦是如此,只要清除那些阻礙你神力的雜念,便能恢覆過來。”

祝螢小小地驚訝了一下:“你怎麽知道這麽多?”

連她沒法用清欲劍都知道。

攝魂魔淺笑:“深深淺淺是我的下屬。”

原來是有兩只臥底魔。

它手指向面前的那潭黑湖:“這是魔族幻境,任何人或魔入此境,便能看到心中揮之不去的欲念。你們之前在費山也見識過了。”

祝螢點頭,定睛看著那緩慢而動的漩渦。

她毫不猶豫地走上前,但又被攝魂魔攔下。

“怎麽了?”祝螢不解,說了這麽半天,現在不就是解決問題的時候,怎麽它反倒先退縮了。

“你現在就去?不怕我是騙你的?”

祝螢笑了笑:“騙我你能得到什麽好處呢?”

攝魂魔啞然,許是沒有想到她做決定會這麽幹脆。它還以為,她會回去思考求證,等到合適的時機再來。

但她松開攝魂魔的手,坦然道:“秦嶼說你的眼睛是你最可怕的地方。我剛才都看過了,就沒什麽好怕的了。”

如果真的能用這種辦法清除雜念,毀掉魔劍,便能拯救黑化邊緣的秦嶼,也能完成重音長老那個未曾完成的願望。

話音落下,祝螢面朝黑色的漩渦,深呼吸一口氣,隨後毅然決然地跳入幻境,直面她內心的雜念。

而她剛剛墜入幻境時,身後一道黑色身影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卻是落空,隨之一同毫不猶豫地落入黑色的潭水。

兩道身影消失,潭水歸於平靜,漩渦也停止下來消散。只留著岸邊的攝魂魔慢慢平息心中的驚訝,定定地看著。

但願一切能夠順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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